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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36章 绸缪
山顶的幻彩不断流转,天光洒落,漂浮在白花之间,李绛梁始终低着头,沉默地拜在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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平心而论,李绛梁是不愿来说这些话的,杨阗幽虽然满心担忧,李绛梁却不认为父亲真的会插手少阳,可夫妻俩商议多时,李绛梁却松了口。
他心中权衡已久,暗暗转念:
‘无论杨家是什么态度,眼前的事是大是小,诸方如何讨论,我能做的,便是尽量使庭州知悉少阳之事…’
于是他借着命令过来,将所知一一倾诉,听了父亲这一问,抬起头来,答道:
“儿子私以为…大人物是不担忧的,可阗幽与大将军,难免多思虑。”
李周巍听了这一句,便明白自己这个孩子对阴司了解深,对庭州了解少,有了偏差。
‘既然我背后是元府,那些大人不担忧是不错,可杨锐仪自己绝对没什么权力,杨阗幽更不必说——她前来这里,只是为人傀儡,传那一句话而已。’
‘这一句大人事事做得妥帖,实则是对元府识相的认可,杨家得了利益,或者办起事情更舒服,特地来赞一句。’
他暗暗冷笑了,面上点头,举了杯答道:
“你只回去答他们,我鏖战在江北,多倚仗谪威。”
李绛梁微微一愣,有些担忧地抬了抬眉,却并不多问,答道:
“儿子记住了。”
这一盏茶饮罢,算是了结了公事,李绛梁重新入席,李周巍静静地看他,神色多了几分柔和:
“你膝下无子,今后可有安排?”
李绛梁却沉吟起来,低起眉来,看不清他眼底的色彩,抬眉道:
“父亲好意,绛梁心领了,可儿子与阗幽心有灵犀,也没有纳妾室的意思,至于过继…”
他顿了顿,正色道:
“几个兄长子嗣也不丰,至于其他脉系,既不是金眸子,也不必出祧,周室多继,楚祧数移,也不必计较太清了。”
这其实不是什么好听的话,他却低着眉说得很自然,李周巍盯着他瞧,放下杯来,道:
“你们几个生了金眸,都是聪颖之辈,多有心计,我一向是不去干扰的,你与你那三个哥哥不是一路人,如若有成就,杨氏想必不吝啬一位子。”
李绛梁听了这一句,神色复杂了,低头答道:
“父亲多虑了…兄长们…”
李周巍却起了身,道:
“你既然来了湖上,恐怕不止这一件事。”
李绛梁连忙点头,起身道:
“君上赐了灵物,都用车拉着,绵延数里,是赏给庭州的,再有…”
他一低头,道:
“剑门程氏上书,说的是时隔多年,剑书重新显名,写的是绛淳的名字,很快就要传遍四方了,君上让我一路过来,召绛淳入京。”
李周巍语气莫名:
“本王知道躲不过这一事,却没想到这个法子——的确巧妙。”
李绛梁大气不敢出,只为他倒茶:
“周洛叔叔,也想他想得紧。”
却见父亲兴致寥寥,随意摆了摆手:
“去见老大人。”
李绛梁深深一礼,面向着他退下去,到了庭前,正准备迈步下山,却见上头的人抬了抬金眸,其中的色彩越发沉郁,道:
“你和周洛替我看好了,如果在帝都出了问题,我是要去向杨浞要人的。”
“是…”
这青年步履匆匆,在父亲的注视之下离开此地,山中才寂静下来,却立刻有脚步打破了宁静,一抹亮色跳出,落在山间,少年负剑而出,气度潇洒,面上带笑,拜道:
“见过王上!”
“绛淳出关了。”
李周巍心中暗叹,含笑点头,李绛淳已起了身,笑道:
“是有伯父坐镇庭州,晚辈才能安心修行。”
李周巍摇摇头,道:
“你大哥闭关已久,我不能长时间离开此地,西蜀前有劣迹,倘若故技重施,绛迁虽然根基牢靠,这样的打扰也是不好的,况且…州上指不准还要有一阵动乱。”
李绛淳暗暗点头,答道:
“眼下这个时间点,他们也不以为意。”
显然,李绛淳指的是符种对凝聚神通的功效,在别家看来,李绛迁才闭关八九年而已,恐怕都没有到紧要关头!可李绛淳自己估量,也不过是一二年间的功夫了。
李周巍却有不同的思绪,沉吟起来,李绛淳郑重其事地道:
“晚辈还有一要事上禀!”
李周巍抬眉望来,见着这晚辈一亮手心,便有片片青色矫然而起,在手中沉浮不定,一股锐气扑面而来,李周巍赞道:
“好剑意!”
他能明显感觉到这股剑意上的割裂之感,虽然薄弱微小,品质却极高,自有一股针对性命的味道。
李绛淳却微微迟疑,亮出另一只手来,掌心中赫然浮现另一道幻彩,如雀儿般盘旋灵动。
弦月剑元!
‘咦?’
他还未多言,这位魏王已然目光灼灼地站起身来,盯着眼前的一剑意、一剑元,沉吟一瞬,低声道:
“如何做到的?”
李绛淳不敢大意,一一陈述了,将那把青白之剑双手奉上,送至李周巍眼前。
李周巍低眉看着青尺,久久不语。
李曦明说过这把灵剑的来历,曾经颇有忧虑,还提了当年李曦峻认为剑中有传承的原话,这位真人心中的想法是这样的:
‘成仙基即证意,立剑道道统,岂是人身?恐怕先辈是天上人,枉屈下界投身,曦峻说剑仙——指的莫非是这个意思。’
这让李周巍心中幽幽而叹,并不对剑意的来源多做追究,沉声道:
“果真是有可能…两道剑意?”
见李绛淳迟疑点头,金眸青年的脑海中几乎一瞬间便浮现出一位人物来:
‘当年那位上元真君!’
那位真君尚是紫府之时,便以身兼两道剑意的威名响彻江南!只要提起身兼剑意,那就必然绕不过他!
只要证得剑意,人皆不同,不可能重复,就连当年那位前来李家的王寻——堂堂存世真君之后,提起两道剑意时也称我家真君也不曾见过!
‘无论如何,如今绛淳的异样,一定与天上有关,既然如此,那位上元真君的剑意——又是如何来的?’
他心中还未理清,却有更大的思虑冲上心头:
‘如若让他人见了…不知有何等麻烦…’
李周巍沉声道:
“青乡既然显露,你今后就用这一道剑意剑元,原本这道就不必动用,默默精进…”
这晚辈行了一礼,忧虑道:
“我只怕剑书!”
万昱剑门的剑书能响应多方剑意,相隔万里而知悉,李绛淳岂能不考虑?李周巍则眉宇一沉,思虑道:
“按理来说,符种在身,是不能被这些东西探测的,可见剑书屡屡成功,我估摸着剑书的感应应当是依照太虚中浮现的剑意…亦也有限度。”
“这事情我会留心,时机恰当,去一趟剑门…也试探剑意之事,你且精进修为!”
李绛淳正色点头,李周巍惋惜道:
“只是宋帝那里敷衍不过去了。”
李绛淳一瞬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,不忧反喜,笑道:
“晚辈已经期待许久了!先辈平山越、除摩诃、合一湖、屠群释,伯父筑基时持起一戟,打得两岸闻名,三宗七门无人敢并列,我也须会一会这天下英才!”
李周巍笑起来,道:
“那倒不是挑敌手的好时候,项平公有山越王侯,通崖公有郁家父子,叔脉高祖父有十八释,我才能浅薄,只能找司徒末、管龚霄这些人做对手,可他们的手段…也不失为一时之杰。”
他面色遗憾,口中则惋惜道:
“可如今之江南,没有哪个称得上英才的,那仙宗道子、阴司嫡系皆不出世…恐怕几个皇子也不配做你的对手!”
……
莲花寺。
大地蒙蒙地沉在夜里,群山起伏,依稀能见到点点的金光,巨大的释像矗立在山脉之中,在灰黑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可怖。
寺庙之中金光交迭,池中的乳白之色不断翻滚,在淡淡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皎洁,一和尚浸在其中,光洁的脑袋枕在身后妇人的怀里,神色沉沉,久久不语。
不知过了多久,见着台前上来一小沙弥,面色苦楚,往池前一跪,道:
“师尊呦…改了时日了!”
这句话让池里本就心烦意乱的和尚直起身来,骂道:
“你你你…这做的是什么事儿!我是明白了,按情理来说,你重伤未愈,怎么能信任他呢?更不可能跑去海外和他见面…这下让人家疑起来了罢!”
这话一说,明慧抽起自己嘴巴子来,懊悔道:
“这事情…是弟子失虑,却不是弟子吩咐的…我们与海外传信麻烦,我是托付了殷洲之人,一有消息,捏碎玉符,我一月之后就会到…如今忘记嘱咐一句,哪曾想他直接约好了…”
听了这话,堇莲的面色稍稍缓和,叹道:
“我看他这次…十有八九就是向你询问大空求道盘的…这东西本没什么,可对空无道来说是极有价值的东西…事情可不好办。”
他低了低眉,道:
“我看…你就让你师兄去!”
明慧顿时惶恐,道:
“这合适吗!”
堇莲咬牙道:
“哪有什么不合适的!你敢硬气对李曦明说话?我都不太敢!上次你见了魏王,他早就察觉出不对了,你这次还敢去…你把人家当傻子!”
“正好…你师兄明孟前身就是个道士,他与明相本是亲兄弟,上次的事情,你明相师兄心里已经有怀疑了,明孟回来一提,明相心里自会对我们前几次的举动有所缓和!”
明慧两眼一亮,连忙点头,狠狠地拍起马屁:
“高明!还是师尊高明!”
“呸!”
堇莲面上虽有笑,却啐了一口,骂道:
“废物!”
明慧只乐呵呵地应了。
他自小被莲花寺收留,堇莲动辄打骂,可该护短的时候也没有半点退缩,心里知道自己师尊就是这个性子,只急匆匆道:
“可这大空求道盘…咱们是拿…还是不拿?”
堇莲的面色立刻阴郁起来,道:
“大欲道有南下的意思,他们一来,空无道一定会来,你师兄已经在江南了,我们如何置身事外?这东西说无用也无用,说要紧也要紧,不过是个他们的求道奔头,无非是要不要让它落回空无道手中。”
他阴声道:
“倘若大欲道没有这么一茬子事,我倒希望让遮卢得去了,增添他的野心,可如今他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,落到他手里反而资敌。”
“落到大欲道手里则更遭…遮卢为得此物,必然委曲求全,怕是连小动作都不做了…岂不是给大人添了麻烦?”
他微微眯眼,很快有了计较,道:
“明孟!”
此地本就勾连释土,仅仅是刹那间,光辉闪烁,一位小和尚踏空而来,扑通一声在前头拜了,恭声道:
“见过师尊。”
堇莲微微点头,阴测测地道:
“梁时的大空求道盘在魏王手里,不知哪个北释,暗暗重利诱了一散修,向他换取,这事情关乎空无道的大利益,你替你师弟去见一趟昭景。”
明孟抬了抬眉,正色道:
“可是要弟子将此物换回来?”
“非也。”
堇莲摇摇头,答道:
“换取此物不但耗费甚巨,还会把我们也扯到大欲和空无的事情里面去,到时候必然要算计你们,牵扯你们南下,好让我把这东西交出来……”
“可一旦交出来了,空无实力大增,转头又得罪了魏王…你们又在南北之间,必然有杀身之祸!岂不是兴师动众,把自己架在炉上烤了?”
堇莲半真半假地说了,叫明孟眼前一亮,连连点头,感慨道:
“能在师尊门下修行,实乃此生之幸!”
堇莲懒得理他,只道:
“你只坦白说清,梳理脉络,叮咛嘱咐,无论谁来,都不能叫他交出去了…也算卖他个人情,好在魏王手下给你们留一些性命!”
明孟连连应下,一路出去了,堇莲重新坐回奶池里,思索安排,明慧则看得满脸赞叹,转头道:
“师尊就是师尊,这瞎扯皮的功夫…真够我学的!能在师尊门下修行,实乃此生之幸!”
堇莲扫了他一眼,只叹道:
“如今提起魏王,如明孟一般的摩诃,一个个是满心暂避锋芒…可见广蝉之死,实在将他们吓得魂飞魄散了!”
提起这事情,明慧也哑然无语。
“广蝉是那位大人明明白白要保的人…死的却这样干脆,简直是当着天下打祂的脸…都说是戚览堰心思溃散,轻易交出了半个江北…却忘了遮卢这些人的踌躇不前…没有一个不是怕的!”
堇莲当年大叫倒霉,如今却变脸如翻书,满面庆幸道:
“如今想来,你我才得了大机缘…如果没有大人赏识,今日死的就是你师兄!躲在庙里惶恐不安的…就是你我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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